|
|
这本该是一篇声嘶力竭、肝肠寸断的讨伐文，我尽量用平和清淡的基调演绎它。因为它实在离我们太近，我不希望你看过之后被危机感笼罩，自行代入，焦虑丛生。
朋友深夜给我打电话聊她女儿的事，问我该怎么办。一个生性豁达爽朗的女汉子几度哽咽，电话那头的焦虑扑面而来。我做好心理准备聆听一场痛心的倾诉，听完后我还是感到无比震惊和愤慨。
她的女儿现在读二年级，在上周的某天突然跟父母哭诉幼儿园三年里被老师精神虐待的遭遇。孩子记性好，讲得越具体，妈妈听得越痛心。已经过去两年的晦暗记忆，在孩子内心并没有翻篇，如电影般一一重现。而作为父母，他们却是第一次知道。竟然是第一次听到女儿讲起！
这是一种怎么样的感受？
就好比有人曾喂你吃甜腻的冰淇淋，多年后你得知她给你吃的其实是屎。你已经无力体验吃屎过程中的挖瑟，只觉得当时的冰淇淋确实味道很怪。这种滋味比你在吃屎现场的感受更差，因为让你最难过的是痛恨自己的后知后觉和麻木，回想那些屈辱的细节，和喂屎人肆意的谄笑。你甚至趋炎附势地赞美她的冰淇淋美味而特别，用货真价实的昂贵的华丽的饱含感恩之情的糖果回敬着她。如今想起简直如一把锋利的刺刀，最基本和应有的信任被扯烂，绞得内心血花四溅。
孩子不会撒谎，尤其是妈妈对于孩子真实的情感流露绝不怀疑。那是一个公立幼儿园，老师严令禁止的事（比如午睡时不允许小便），她违反了，就会被罚。罚的方式花样奇多，比如没收她的水杯不让喝水，或是罚她一下午面壁静坐，不参加任何活动，又或是当面直接大骂，警告威胁，还有让全班小朋友孤立她不理她。这样的惩罚从小班到大班整整三年里时有发生，孩子模拟着老师的语气，声泪俱下地复述着故事情节，鬼知道这个孩子到底经历了什么。
为什么不早说？当时怎么不告诉妈妈？答案毛骨悚然。老师的原话是：如果跟你妈妈说，我绝对不会饶了你。
听完朋友的这番痛诉，我又相信电视报纸网络了。那些曝光老师虐待儿童的真相，原来真的离我们都不远。发生在朋友身上真真切切的例子，让我一声叹息。
曾经也有朋友跟我聊过对幼儿园午睡的抱怨，她曾对老师提出自己的孩子不习惯午睡，能不能让他不睡午觉。结果老师非但不同意，还特别“关注”这个孩子的午睡，一旦发现他午睡时睁眼，只是睁眼，都没有出声，就会扣除他全天的五角星（谁都知道五角星对于一个孩子的重要性），并且让他比别人晚半小时起床。他妈妈想不通，孩子并没有影响别人睡觉，每天三个小时的午睡时间强行要求一个睡不着的孩子硬生生地闭着眼躺在那，这就是中国式的幼儿园教育？
充满形式感的公立幼儿园可笑又可怕，不仅不可能因材施教，更不可能让你有任何机会造次。凡是“规定”的事，就要按规定办，睡午觉时睁眼要批评，午睡时起来小便就是犯错，老师指向东你却向西那你就是造反，必须严惩。不仅如此，还很容易让一个孩子失去是非观，在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的情况下接受莫名的冷暴力和精神虐待，还以为自己真的犯了什么大错而不敢跟家长说。
在幼儿园期间我们也经历过类似的惨状，不同的是我当时就发觉并且介入。那时老师规定，午餐必须在15分钟内吃完，我的孩子动作比较慢，又极其老实听话，在催促下压力特别大，加上身体本来就不适，吃了几口就开始呕吐。那一天，老师严厉地在全班小朋友面前批评了他，并且到我这里来告状，语气中甚至流露怀疑孩子为了不吃饭故意呕吐。尽管我不认为儿子有错，可还是觉得给老师添了麻烦而道歉。之后的几天儿子在幼儿园一吃饭就吐，可怕的症状持续了20多天，他怕被老师骂，甚至自己跑到卫生间偷偷地吐，然后自己清理干净，而老师竟然不知道他今天又吐过了。对一个幼小的孩子来说，没人关心他身体和精神，而是在意他不要给老师添麻烦，影响了大家吃饭。那是一个由于精神压力导致的心理和生理问题，成了恶性循环，连锁反应。不客气地说压力和精神暴力来源于老师，可是作为家长，我只有收起所有的埋怨和不甘，想方设法疏导孩子，同时用几乎求饶的态度恳请老师多照顾孩子情绪，多鼓励他，少一些催促和惩罚，终于在一个月后慢慢地好转了。试想如果老师在第一天就用这样的态度去对待孩子，这一个月的罪就可以不用受。再试想如果我根本不知道类似的事发生，孩子的内心将承受多大的创伤，也许将是影响一生的梦魇。
在孩子人格的成型期，越内向的孩子对一个负责任的老师的需求越大。好的老师能让内向的孩子变得开朗活泼，不好的老师则能让他们变得更为孤僻。
当老师不能对一个孩子直接殴打辱骂，有些则采用润物细无声的冷暴力甚至精神虐待来发泄，一个冷眼，一句嫌弃，一顿不屑地责备，一个强制性的约束，在年幼的孩子内心能幻化出多少无法被理解的孤立和无助？
在那些家长看不到的时刻，孩子或许正经受着连成人都害怕承受的压力。但他们似懂非懂的稚嫩的谦卑的模样，换不来老师的同情和怜爱。
幼儿园当然有好的老师，任何行业都有时刻谨记职业操守的佼佼者。交警也有真心为了让你珍爱生命而不是只为了贴罚单的，医生也有真心希望帮你治好病而不是为了只开贵的药的，幼儿园老师当然也有真心希望塑造孩子完美人格而不是完成工作任务混日子的。但这并不能掩盖有一群行业的蛀虫仍在横行，每个幼儿园都能找出那么几个不配为人师的，你碰到了就中了头彩，只能自救。
问题到底出在哪？她们都是正儿八经的幼师，又不是临时工，在一个孩子最需要被呵护和关爱的年龄段里，在最需要花点心思去避免孩子心灵受挫的重要工作岗位上，难道她们真的不懂如何守护孩子心理健康？难道她们都不懂孩子的脆弱？
不，其实是她们太懂了。
比如朋友的那个孩子，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师或许在看到孩子的第一眼，就已判断出她是一个老实的孩子，听话的孩子，对老师的话绝不敢违抗的孩子。正因如此，老师知道对她采取任何惩罚的手段和方式都可以，因为她什么都听老师的。
有时候我们听到一些乖巧的孩子说不想去幼儿园，并不是那里对他没有吸引力，而是他或许在那里受到了一些不公正的对待，他无法表达出确切的想法，他说也说不清，他毕竟还只是个孩子。但正是这些说不清的暗礁，把孩子的小船撞得七零八落，撞成了残缺。
有一些调皮捣蛋的、任性张狂的孩子，在幼儿园反而不会受到委屈，你甚至会发现老师对他们还特别关照、法外开恩，那是因为他们性格外向，心里不藏事，老师敢对他们有一分的不好，他们回家立马添油加醋汇报给家长，老师很快就会被家长责问甚至投诉了。都说老师喜欢听话乖巧的孩子，这是一点都没错，因为这样的孩子不仅不添乱，还往往有可能成为老师的出气筒，回家也不会告状，因为他们是最敬重老师、对老师惟命是从的那一群小孩。
话说回来，那种老师到底为什么会这样对待老实听话的孩子？不是她们存心要虐待孩子，也不是故意找麻烦。
就这样想一下吧，销售员工作不顺心了可以骂客户，文员不开心了可以撕纸，连捡垃圾的哪天不开心了都能随时旷工一天。但某些心智不成熟的缺乏责任心的幼儿园老师怎样发泄不满？她身边最多的就是孩子，她拥有无限多的选择，无限多的方法。待遇差，压力大，再加上自身素质低，这都是她们寻求发泄的理由。一个班30多个孩子，总有那么3、4个缺乏教养的熊孩子耗尽了老师全部的精力和工作的喜悦，剩下的那些“乖孩子”就为疲惫烦躁的老师提供了发泄的平台，谁能中奖，全靠运气。
孩子多老师少，琐事多工资少，大环境如此，作为孩子和家长，瞬间变成了幼儿园里的弱势群体。就算经常听老师抱怨现在的家长爱投诉，但毕竟不投诉的是绝大多数，而像朋友这样事后才了解事情原委的，甚至选择什么事都不了了之的，也大有人在。
那些做着工作分内之事却在怨天尤人的幼儿园老师，谁知道现在是不是正在虐着另一个孩子的心。想到这些，总是感到特别无奈和可悲。一个本该让孩子最快乐的地方，竟变成了一些孩子的牢笼。那些本该是孩子最爱的天使，竟在多年后依然是孩子心里的恶魔。 |
|
[复制链接]
发表于 2017-8-31 20:41:49
收藏
支持
反对
提升卡
楼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