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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92岁高龄的李希闵老先生是天津近代历史诸多重要事件的亲历者和见证人。日前我有幸得到李大爷的回忆录《沽水流霞》，我用了两天时间将回忆录看完后，深深地被李大爷对家乡的眷恋之情、对民族的责任担当所感动！经李大爷当面授权，本馆将首先在微信公众号上进行连载，并于近期以内部资料的形式、重新编排印刷《沽水流霞》这部珍贵的史料。但愿我们的努力可以为今天的天津人了解昨天的天津略尽绵薄。
——馆长 齐惠敏
我家原籍山东，自太高祖迁徙来津，到我是第六代。1926年5月，我出生于当时的天津西郊大觉庵村，即今之红桥区前园。从来津的历史来说，我可以算是一个老天津人了……虑及与我同龄的乡亲可能已为数不多，深恐本应留存后世的一些历史事迹年久失传……出于对家乡的热爱，我愿就自己的一些记忆略叙既往…… ——李希闵
当年花乡前的南运河即景
大觉庵是花乡，当然有它说不尽的美景，但只写花还不能尽述它的清雅多姿。前面提到，它是南运河北岸的村庄，既然是沿河，当然有沿河的风景情趣，从我记事起到十一周岁，是在这里长大的。看到过的景色至今完整地存留脑际。 我家庭园的门前就是河堤，堤上横列着十一棵树干超过成人环抱的高大垂柳，从春到秋燕舞蝉鸣，垂柳的枝条从高处垂向河身。堤上的野花色彩斑澜，长青不断，尤其是那些紫红色和白色的小牵牛花和黄色的蒲公英相映开放时，真是“青青杨柳岸，燕舞伴蝉鸣，身居茹香地，频得诗画情”。 我在读小学的时候，教音乐的张德发老师多次带着我班的同学到这里来写生作画，有的还在童子军画展上得奖。五祖母杨淑延是教绘画的，她也带我们来画写生，她教我画的牵牛花就曾获过奖。 除了柳堤花岸以外，这里还有一道风景，那就是河中的行船和纤夫的号子了。 清晨到中午，这段时间是逆水行舟，行船的人要从立在船头的绞轮当中的立柱上引出粗实的纤绳，一直拉到河岸上，纤绳的最前端结着十几个绳扣（或绳套）纤夫们胸前跨着纤板，纤板的两头有较细的纤绳从两头向当中汇成一个绳套（或绳扣）纤夫们把它挂（或套）在大纤绳的绳套之上，就可以排成相当的一行人拉着纤绳前进行船了。 由于是顶流行船，纤夫们得非常出力，于是就哼出抑扬顿挫的号子，走平路是轻声的哼、嗨，当遇到上下坡和过路坎儿时由“纤头”喊出字音：“拉上啦唄”，其他的纤夫一齐喊“嘿啊嘿 ( 此时音高 )”；纤头接喊“咬住（喊成唑）我的劲儿啊”，其他人接喊”嘿啊嘿（此时音低）”，虽是汗流浃背，但众口同声，可以减轻疲劳。 《潞河督运图》中的纤夫• 津沽记忆博物馆提供
有时顶流过大，靠纤夫拉不动，就要改用“钩”，钩是半个锚形的，弯度略向里，长约两尺，木钩柄长约四尺，钩是从船头的绞绳架当中的轴柱上引出的一条较粗的长绳牵引，由一个船夫扛着钩走向需要插钩的地点，沿着河坡向前走到离船两丈多远的地方，把钩牢牢地插入河坡上较为有劲儿的泥土中，这时，船上的几个船夫就把短杠插入绞绳架的缝隙中，叫着号子绕行，钩绳绕着绞绳架盘绕而逐渐缩短船和钩的距离，船就一钩一钩地前行，不需用纤夫了。插钩的人很累，每当船将到插钩的地方，就把钩从堤坡的泥土中拔起，再往前走，再插钩，这样一钩钩地前移，一个人是不行的，需要轮换，而且要内行。转绞架的船夫不叫号子，只是哎哎地有节奏地绕行，这是逆水行舟，十分辛苦。 我家门前的十一棵柳树是沿堤生长的，它不是一个很直的横线，而是随着堤身的弯度成长的，纤夫们拉着的纤绳却是直行，所以纤绳一定会划磨树干，以致有几棵树干在相同的高处被磨出许多条深深的横纹，又白又亮，柳树已成长几十年，不会因磨损而受到影响。 光绪十年 1884 年《全漕运道图》（局部）• 津沽记忆博物馆提供
这是上午和中午，到了下午五点左右，上游下来的船就到了。那都是有帮会组织的船队，一条条快速划过。因为是顺水，行船不用纤夫，只是在船身的左侧牢牢地向外伸出一条比较结实的木板，上边站着两个船夫，共摇一条大橹，伸出的木板随着摇撸的节奏上下颤动，看着相当危险，而两个船夫却很自如地摇着橹喊着“嘿！嘿！摇拉拉地嘿！嘿！……”的号子，让船飞快前进，这真是功夫。船头还有一个船夫，可能是船的主舵，手扶着一根长可盈丈的木杠，杠头是一个大刀形的分水板，是它掌握前进的方向。这些顺流而下的大船，大都是满载着西瓜、蔬菜和粮食，运到大丰浮桥附近的老老店和义和斗店靠岸卸载。我记得每条船的船尾都插着一个很大的三角形带花边的旗子，按旗子的颜色分别写着大兰旗、大花旗、大黑旗，大黄旗等等，就是没有红色的，据说行船忌红色，不知是什么依据。 光绪十年 1884 年《全漕运道图》（局部）• 津沽记忆博物馆提供
每当这个时候正是我们放学以后，许多同学都到河边看船，跟着船夫们嘿嘿嘿地叫着，十分有趣，这也算是花乡的一道风景吧。 到了冬天，河水结冰，有人在冰上放冰排，是用两条长约八尺宽约一尺的窄木板和四条长约五尺宽约一尺多的短木板拼成长方形的排子，两条长板分列左右，短板均匀地排在当中并把它们和长板固定，长板是横立着的，狭边朝下并在板的底部镶上白铁，就可以增加划动力了，然后在横板上再铺一块木板，铺上麻袋或者棉被，就成了可坐人载物的冰排。人坐在木板上，撑排子的人两腿分开，站在后面的两个长条木板头儿上，用带铁尖的长木竿用力撑冰面，排子就可飞速前进了。 这种土造的冰排子很受孩子们的欢迎，大人们也可乘坐，因为它速度快，价钱便宜，只要是去沿河有冰的地方就十分方便。我记的那时可以从大觉庵上行到杨柳青和静海县，下行可到大丰浮桥，只是在过渡口的时候必须在摆渡船工的帮助下把排子搭过凿开的渡口河道，因为渡口必须把冰面凿出河道，才能渡船，这是摆渡所必须的。 故乡的往事是写不尽的，我只是在那里度过了童年，记得的故事，也多属童知浅识，难有深远的意境，但因这些美好的回忆，已经再难寻踪，连大觉庵这个村名在我们这一代和稍后些的成年人中都已经很少有知道的了，更何况这些发生在几十年前的往事，所以把它写下来，作为对往事的纪念。 几年前，我曾多次踏寻故乡足迹，我家的房屋基地上已经变成一家私人的花圃，按照我的记忆还能找到旧日的房基地石础、后门的石头台阶和它的附近地况，例如：大院、周家花园、东大坑、大园渡口、马号等等。当时南运河已淤塞成为垃圾坑，但河堤尚存，柳树早已被人刨去，河堤也被刨挖得不像样了。村中的道路倒还没有改变。 现在此处已划为市区，属红桥区管辖，名为前园。我家的坟地已经建成学校和一座六层的居民楼，但看坟地王家的几间平房尚在，由王脉先的孙子居住，我家暂葬坟地（即未正式葬入茔地的坟墓）原来叫小树林儿，已是一家停业的塑料厂。最近又去了一次，更是脏乱不堪，难寻旧貌。 不过，南运河已经修通，河堤也已修整，沿岸还修成马路。而那些与往事有关的情况和旧迹，却都将随着天津的城市建设发展在不久的将来陆续湮没，我也就只能在这里记下那些往事的遗踪，以资怀念。 在此以前的几十年里，我家的各代人中，回忆故乡往事的确实很少，更无人到故乡重访。我曾在 80 年代初到二叔父家看望，谈到故乡时，二叔把他于 1968 年重访大觉庵后所写的一首词——“调寄渔家傲” 给我看，当即录下，并和二叔合影留念。现在可以把它写下来作为故里忆踪的结束语吧！由此词的内容可知，当时堤上的十一棵大柳树尚存，河水也未干涸，大园渡口仍在渡人，后来便是更加颓废。
调寄渔家傲 (1968 年中秋节 ) 大觉庵村位于津市西郊，以有古刹大觉庵而得名。解放前夕，国民党军队强行坚壁清野以对抗我人民解放军，此村遂变为废墟，村人皆逃亡，只有村犬仍守户不去，昼夜哀号，多饿死，解放后，住户渐还聚，更名为前园村，门巷模糊似旧，但已经物是人非，杳无旧识，抚今追昔，不胜沧桑之感，因赋此述怀： 星移物换秋几度，十年复踏村头路，门前垂柳欣如故，意踌躇，旧时庭院无觅处； 剩长河柳堤花圃，伴落日炊烟野渡，含情脉脉遥相顾，人独步，萧瑟秋风吹领袖。
《沽水流霞》封面 订阅启事 津沽记忆博物馆特别推出李希闵先生作品《沽水流霞》。该书由津沽记忆博物馆、《天津方言》报联合出品，93岁高龄的著名历史学家杨大辛先生亲自作序，把作者近百年来亲历、亲见、亲闻之事叙诸篇章，以存史流传。 该书已编印完成，仅印百册。希望得到李希闵老先生作品《沽水流霞》的朋友可来博物馆现场或致电蔽馆022-59901270。
李希闵老先生《沽水流霞》系列文章连载
【连载】《沽水流霞》之日本投降前后的天津（上）
【连载】《沽水流霞》之日本投降前后的天津（下）
【连载】《沽水流霞》之天津外国租界的发生、发展和消失（中） 【连载】《沽水流霞》之天津外国租界的发生、发展和消失（下）
【连载】《沽水流霞》之花乡之首和玉兰之王
【连载】《沽水流霞》之绚丽多彩的鲜花组合“玉堂富贵”
『津沽记忆博物馆』设有八大板块，分为民生天下先、租界风云淡、沽上民风浓、铁肩担国运、粉墨人生苦、百年树英才、少年不识愁、津沽记忆长。馆内藏品两千余件，散发着天津特有的“市民风味”，其交会古今、华洋相杂、庄谐相济，并带有浓郁老天津卫色彩，却又夹杂殖民地、半殖民地的辛酸苦辣。 行走在博物馆内，犹如穿行于天津卫开埠至今浓郁的市民小生活气息中，却又品味着经百余年历史升华过后伟岸的“津味文化”。 来到『津沽记忆博物馆』，带您再次走进津门故里。让老物件儿告诉我们这座大都市丰富的繁荣历史文化和曾经蕴含着的浓浓乡土气息。『津沽记忆博物馆』焕发您对脚下这方故土——“东方大埠”天津——深沉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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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10-8 20:09: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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